君年

文中科幻设定与背景来自迟卉《伪人算法》（2010）

这是这个城市唯一一个真人舞者——王俊凯看着舞台上那个行云流水跳着旧社会舞蹈的舞者想，或许他是世界上唯一一个也说不定。王俊凯的伪人算法监控覆盖区域只有这个城市，世界上的其他地方如何，此刻他也并不清楚。

“你永远也无法感知到，超出你视线之外的世界发生了什么。”
那个舞者眉目清俊，舞台上苍白的光打下来，浮在他白色的衬衣上，整个人像一朵飘忽的云朵。王俊凯看着眼镜片上那些纷飞复杂的数据和算法，调出各种函数使台下观看真人舞蹈的伪人流露出各种细微的情绪。
每次观看这个真人舞者跳舞的同时在台下处理各种复杂的函数让王俊凯头昏脑胀，他忍不住想怎么舞者周围的伪人就没能拦住这小子，一不留神让他成了舞者。
不过，王俊凯隔着眼镜片上密密麻麻的数字，也能看得出那家伙跳的不错。王俊凯撑着头想，这家伙很幸运，因为在这个时代绝大多数真人都找不到自己的兴趣所在。就算有，也做不出什么成绩来。
2xxx年，这个世界是伪人的世界。
一个真人周围生活着很多强相关算法的伪人，范围再扩大一些有弱相关算法的伪人，他们组成着真人的生活，也影响着真人的生活。
伪人们如同一圈虚浮的泡沫，圈住了真人，也遮住了他们的视线，让真人过着看似幸福美满，实则麻木情感的生活。
舞者跳完了一曲他精心编排的舞蹈谢幕，他离开舞台之后，王俊凯眼镜片上浮现的数字也在逐渐减少，周围的伪人们逐渐变得迟钝，僵硬，面部表情不自然。
王俊凯眼前还残留着那个舞者离去时的身影。
在这个真人被圈养起来的世界里，还有一个人成为了最不好控制最麻烦的艺术家。王俊凯叹了口气，伪人的情感只是一串串复杂的数学函数而已，舞者跳的很好，但这个城市除了他和他之外，没有一个真人知道。
王俊凯眼前浮现舞者那偏爱旧社会风格的舞姿。
他和他老式的舞蹈一样，有一个旧社会的名字：易烊千玺。
那些伪人观众们渐渐离开观众席。而王俊凯一直都是最后一个离开，为了监控函数不出问题。
不过有个人比他走的还晚，那就是易烊千玺，王俊凯知道他的习惯，易烊千玺在幕后还会待很长时间，反反复复看自己舞蹈的录像。
但这天格外反常。
“你一直都待到最后，”王俊凯看到那张在舞台上很少波动情绪的面孔在自己眼前放大，他终于能看清楚易烊千玺笑起来时嘴角的两个梨涡。“你对我的舞蹈应该很有想法吧。我能不能请你喝一杯？”
王俊凯想，自己还好没有一个疏忽把眼镜摘下来，否则这时候镜框都得被自己捏碎了。
然而他还是张开了自己的小虎牙，两眼一弯说，“好。”
可能是想喝酒了，王俊凯想。
对他来说，一个人喝酒毫无滋味。
很快王俊凯就知道为什么自己一个人喝酒毫无滋味了，因为他是一杯倒体质，喝了就晕，常常他自己喝酒，醒来之后以为自己酩酊大醉了一场，甚至记不起酒的滋味。
第二天醒来的时候，王俊凯头疼欲裂，发现自己身处于一间陌生的房间中，房间空荡到令人发指，只有王俊凯身下的这张床给了他真实感，而惨白的天花顶与墙壁和地板如虚幻。
易烊千玺推开门，头发稍带着水珠，他拿着白毛巾擦着头发。
“你真行，喝了一杯就醉了，会不会喝酒啊。”易烊千玺俯下身子看他，然后满意地点了点头，”嗯，看来你清醒多了。“
”什么一杯就醉——不可能吧，“王俊凯对上的是易烊千玺那双琥珀色的眼睛，心莫名的顿了顿，“等会儿，这是你家？”
易烊千玺打了个大大的哈欠：“不然呢？”
“太空荡了吧。”
“哦，你说这个啊。平时我会在这间房里练舞。外面是客厅厨房和卫浴室。还有一个房间，用来捏泥塑的。”易烊千玺忽然想到什么似的，说，"我昨天在捏泥塑那房里睡的，放心吧，我没看到你睡觉睁眼睛。“
王俊凯沉默了，然后看了易烊千玺一眼，易烊千玺忽然意识到什么似的，忍不住笑了出来。
他笑起来真的很好看，像浮在冰面上盛开的花。
王俊凯想，是不是看他跳舞久了，有种他们认识很久的错觉，就好像曾经他跟易烊千玺两个人如两只蝴蝶，一起在舞台上翩翩起舞。
王俊凯也笑了。
“我睡觉睁眼睛？不可能吧。”
“得，你也不知道自己一杯倒啊。”
然后王俊凯发现了一件很惊悚的事情——
“我的眼镜呢？”
一瞬间他设想了很多种可能，什么伪人世界的秘密暴露在这个与世无争的舞者眼底下会对他造成怎样的世界观冲击之类的——然后马上他又冷静下来，他那能调控函数看见函数的眼镜可是有脸部认证的。
别人看来就跟正常的眼镜差不多。
易烊千玺愣了愣，然后从裤子口袋里掏出了一个长方形的盒子。
“给。”
王俊凯舒了口气，从易烊千玺的手中接过那个盒子。打开一看里面端端正正放着自己的数据眼镜。他稳稳地戴上。
“看不清东西我容易心里慌。”
他还要补几句话，免得易烊千玺起疑心。
易烊千玺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你别紧张，其实我早就知道了。”
“知道什么……？”
密密麻麻的数据如海浪在王俊凯眼前涌起，窗帘拉开，光影倾泻一地。
“真相。”
易烊千玺没给他反应的机会，继续说下去，“我知道你是数据监控员，我知道台下看我跳舞的都是伪人，我知道这个世界已经是伪人的世界。”
“可我是真的。”王俊凯轻声说。
易烊千玺牵起嘴角，清俊的脸上突然浮起一层温柔，那种专门为某一个人的温柔。王俊凯看着他琥珀色的眼睛，易烊千玺似乎是透过他在怀念什么。
“嗯，你是真的。”
他说。
他们聊了很多东西，都是易烊千玺在说，而王俊凯安静地听。易烊千玺说他怎么辨认出来这个世界的真相：“我的父母都是真人，”他说，“他们很幸福。在很多不幸福的人里面他们很幸福，周围的伪人都夸他们天造地设，他们很喜欢旧社会上的一些影片和书籍，我小的时候很喜欢那些作品。那时候我想当一个演员。于是我仔细分辨人面部的情绪——就这样渐渐发现这是伪人的世界。”
“作为算法监控员，你比我更了解一个对世界有着本能敏感并且喜欢观察细微变化的孩子有多危险。那时的算法监控员发动，一瞬间伪人们开始影响我父母的感情，开始影响我的梦境。我的父母已经长大成人，在辨别真实与虚幻这方面变得很迟钝。但小孩子永远对这个世界有着更敏锐的直觉，周围的一切对他们而言都是放大的。所以我得以窥见这个世界的真实模样，但我的父母不可能知道事实了。在伪人作用下环境的影响是剧烈的，他们不再称赞我的父母天造地设，他们横入他们之间，我父母分开了，但我至少抱我的梦不肯撒手。”
易烊千玺的眼神变得很冰冷，但他淡淡地笑了一下：“可我后来还是成为演员了。就算没有一个真人观众。就算没有真人回应。不过那时我还算幸运——”他没有再说下去。
王俊凯叹了口气：“如果你的父母周围都是真人，那他们也许也会分开，因为大家都不幸福，如果只有一两个人能幸福，那一定没有好结果。”他指了指自己的眼睛：“来自算法监控员的警告。”他想起真人交流计划，十二对夫妻被算法引导在一起，周围的人都称赞他们天造地设，可是两个人之间的羁绊和情感不是冰冷的算法能算到的，即使大数据显示他们的适配性很高，但他们仍然不幸福，周围的伪人们都称赞他们天造地设，而从小生活在伪人世界中被蒙蔽被引导的真人们不会怀疑这个世界，却只会怀疑自己出现了什么问题。
他们很痛苦，王俊凯想，他们很痛苦。
然后，王俊凯不再往深处想了，为什么他们要被引导，为什么他会知道这些？他的好奇心仿佛消失在了什么地方，王俊凯知道自己没有好奇心，没有记忆或许是不对劲的，可是那些东西如果出现在他心中才会不对劲，就这样吧，他想，想到这里为止，不要再去想更黑暗的地方。
但是自己真的只知道这些东西吗？
王俊凯甩开这些念头，看到易烊千玺静静地，若有所思地看着他。他换了个话题；“你又为什么成为舞者了？”
易烊千玺耸了耸肩：“我年轻，挑战各种可能。再说演戏和舞蹈都有相同之处。都能让我表达些什么东西。”
王俊凯说：“你不恨吗？”
易烊千玺想了一会儿，说：“不恨。如果我恨这个世界，这个环境的话，就违背了我父母的初衷，他们想要我平安喜乐，他们想要我幸福。而我也完成了我的梦想，在这个环境下，代价是必然的，即使我现在过得不幸福，也没有什么好怨恨的，我已经做到了我能做到的事情，也许还不够好。”
“真人们如果知道这个世界的真相会深感寂寞吧。”
这时已经是深夜了，他们俩站在易烊千玺家的阳台上，他的家在十几层楼，能看到很远的地方。
万家灯火明灭，又有几盏灯火会始终亮着呢。已经是秋天了，风吹起王俊凯的衣角，飕飕地往衣服里钻。 他看向易烊千玺深望远方的侧脸，王俊凯看不到数据浮动，真人相撞会起争执，这一片地区只有易烊千玺一个真人生活着。

世界很空荡，也许是王俊凯自动屏蔽了那些唱戏的伪人的声音，很安静，只有风撞在建筑物和树上的凄厉的锐鸣。

“清醒也比蒙在鼓里和欺骗自己要好。一切都是等价互换的。”易烊千玺转过头看王俊凯，“你是算法监控员，你就不寂寞么？看着这个世界的真相，不觉得残忍么？”

我——

王俊凯喉咙里发出声音，却顿顿地卡住，他突然觉得整个人浸在黑暗之中，周围都是虚空感，他在世界的正中央，除了他以外整个世界是没有星球的宇宙，又大又空荡，他呼喊，然而却也听不到自己的声音。

我似乎从来没有想过这些事情。

然后他就听见易烊千玺说：“说不寂寞是假的，遇见你我很高兴。”

王俊凯迟缓地，不由自主地向易烊千玺伸出手去。

对方握住了。

在后来的时光中，两个人会一起看易烊千玺珍藏的那些古老的影片，在现在充满伪人的世界中，艺术是很少见的东西了。

真人是难以控制的，他们被饲养着，渐渐活成伪人的样子，不会有暴力倾向，他们的四肢开始软弱，不会有愤怒和悲伤，因为他们的神经已经麻木。真人已经活在伪人安排好的世界中，艺术已经不再被需要。

“很美吧。”易烊千玺指着电影中的一个镜头，男主角和男配角道别，里面的男主角美的似云似雾，雌雄莫辨，他干净的像在白瓷器中流淌的河流。易烊千玺讲解着剧情，“男主角找回了自己的记忆。”

王俊凯问：“男配角帮男主角找回了记忆，还是道别了诶。后面有没有讲为什么。”

易烊千玺摇了摇头，他的面目沾染上了屏幕的光。

他轻声说：“没有。”

电影很优美，节奏舒缓，音乐动人，又穿插着不同的主线。那一天王俊凯处理完工作很累，看完男主角和男配角告别的戏份之后他不由自主地睡着了。

易烊千玺看着王俊凯精致的面孔，他睡觉的时候还是会微微睁开眼睛。莹莹的光泼洒在他脸上，他像是浸在夏天裹挟着月光的水雾中。

易烊千玺在心里叹息了一句。

然后伸手关掉了屏幕。

男配角帮男主角找回了记忆，然后离开。

为什么离开呢。

回忆是很重要的东西。一个人的回忆如若被抽空，相当于新生。即使性格还是一样的，整个人也是空洞的。当记忆再次被承载，丢失回忆的人还是不是原来的那个人就不知道了。

他们一起去游乐园和人来人往的购物街，乐此不疲地玩着猜猜谁是真人的游戏，一起逛精品店，王俊凯看到一个摩天轮模型的时候忽然走不动道。易烊千玺笑了笑，说不如我们一起去坐摩天轮。王俊凯摘下眼镜，眼里闪着星星，说好。他们牵着手一起走向摩天轮，手心的温度刚刚好。当摩天轮转到最高处，王俊凯对着看着窗外湛蓝天空的易烊千玺说：“我可能要一段时间见不到你了，不知道为什么最近很混乱，真人和真人开始相遇，开始互相暴力，我……”

易烊千玺转过头来，脸上还是没有过多的表情，仿佛一直都知道。王俊凯想那是因为他一直都是一副波澜不惊的表情。

“你去吧。”易烊千玺说，“真人如果互相伤害起来，手段层出不穷，后果和影响都会很严重。”

“很严重。”

他声音飘渺到不知道是在对谁说话。

后来王俊凯一直处理着那些复杂的真人相遇的情况，但是他阻止不了，人们还是会相遇，他们无法控制的暴力冲动，强迫症，还有权力欲望和控制欲望也在相遇。伪人算法是真人被一圈圈伪人齿轮包裹着，被分割在不同的区域中。而如今的情况像是伪人算法的逆运算在实施着。

伪人算法就是为了避免真人相遇而发明的吗，避免他们互相伤害。

他看着满天的数据，周围是真人的吵闹，斗殴，他是算法监控员，能够独善其身。但突然觉得格外孤独，街区的灯快坏掉了，一闪一闪，像小型闪电，他觉得自己浸在海中，漆黑一片的海，他浮出海面看着没有星星的天空，天空是大海的完美倒影。

他忽然觉得自己是个空壳，不断有水灌进来。

王俊凯这时无比想见到易烊千玺，至少他们都是真的。街边上的路灯又好了，天空的云雾散去，月亮也迟迟登场。

为什么我以前从来都没有感觉到孤寂···？他开始回忆，发现自己的回忆是空荡荡的，自己并未有做算法监控员之前的记忆，为什么自己从不会怀疑？为什么？

他觉得脸上一片冰凉，发现自己自己竟然流泪了。晚风相送，他蜷缩在街边休息，低着头，脑子一片空白，突然不明白这一切是为什么而起，而又为什么走到现在。

是谁在推动命运的逆运算呢。

他看到一双熟悉的鞋停在他视线范围内。

你来了。

易烊千玺蹲下身子，捧起王俊凯的脸。认真地看着他，擦去了他脸上尚未风干的眼泪。

“我来了。”

“千玺，”王俊凯苦笑着开头，“我突然不明白是谁在推动命运的逆运算。我发现我仿佛是一具空壳。”

“王俊凯，”易烊千玺的眼睛还是那么沉稳，“对不起，这是我最后一次喊你的名字了。”

“我无法再欺骗自己下去了。”

“人类的发展已经停止几十年年了。我骗了你。”易烊千玺叹息，“你不是真的。你只是人类科技发展到顶峰时研究出来的最复杂最像真人的仿生人之一。你一直没有被激活，激活了之后也真的很像他，很像很像，但是我终究骗不了自己，哪怕我有的时候已经疯了。

“你和大街上这些粗糙的伪人不同，你能够思考，但终究和真人不一样。你的思绪还是被可调函数控制着，你的好奇心被抹杀，当你想接近真相的时候，你脑内的机制会断绝这种可能性。”

王俊凯张了张嘴，艰难的发出声音：“可是——我有心。”

他在颤抖。

易烊千玺声音低沉:“那是因为我想让你有心。”

“我曾经是个演员，是真的，身为演员抽离角色是基本素养。我的名字叫易烊千玺也是真的，千玺是因为千禧年。当时我花了很大代价得到了你——然后一直等到最近这些年才激活，不论是建造你亦或者激活你，也许我都是疯了吧。不过演员只能骗自己一段时间。”

易烊千玺也戴上一副数据眼镜，王俊凯看着他的动作，他似乎在调节着什么，身体却像动不了一般，他还在颤抖，大量的信息涌入他的脑海。

到最后，王俊凯觉得自己那猛烈的情绪似乎平和了。于是他问——

“那么王俊凯是谁？”

易烊千玺笑了笑。

“一个死去很久的人。你曾经问过我，我为什么要成为舞者？其实我一开始就想成为舞者，但最后成为了演员和他并肩作战。那时候世界上真人和伪人比还没有到现在这个地步，他和我都是真人。后来我认识的真人都和我走散了，后来他也离开了。于是我建造了你。但我觉得我疯了，他是无可替代的。但是知道这个世界的真相，并且这样活下去，对我来说太艰难了。于是我又激活了你。你和他的外形一模一样，你和他的性格也很相似，但你没有他那份回忆。

所以只是空壳而已。

“作为演员骗过自己一段时间很正常，但更重要的是我们也格外清醒。最后我还是骗不过自己。

“你不是想问是谁推动了命运的逆运算吗？结果你也看到了，在伪人算法包裹之下的真人们暴力倾向和憎恨他人的倾向是如此之高。那些设计伪人算法的人已经放弃这颗星球，放弃作为人类的身份。”

易烊千玺拍了一下眼镜框，王俊凯的眼镜片上弹出一份画面，一个个大脑浸泡在蓝色的液体中，如深海中的果实，它们各自连通着。

“我很快也会成为这其中的一员。我将乘上很多年前属于我和他的方舟，飞往星轨，放弃自己的肉体，将大脑与他们连接在一起。'如果没有肢体就不会伤害别人了，如果情绪可以通过溶液调控就不会有愤怒了，如果所有的思维都连接在一起不分彼此，就不会有憎恨了。'①这是他们告诉我的。

我想，大概也不会有有悲伤和寂寞了吧。我相信真人和真人还是能好好相处的，毕竟我和他拥有那么多曾经——只是，他已经不在了。

“你们将会得到真相。”

易烊千玺摘下眼镜，还有他脖子上挂着的项链，递给王俊凯。

“我离开了，你把这副眼镜毁灭了，你就自由了。项链的坠子中是他的记忆晶体。你来选择怎样活下去。”

说完他就离开了。

一声再见飘荡在风中，周围人的打斗仍然不休。王俊凯依然是算法监控员，他被算法遗忘，他抬头看着没有星星的天空，只有手上的东西残余着实感。

全文完。

PS：①出自《伪人算法》瑞安原句。